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垣柏便是在黑夫服徭役时，和他打赌输了好几千钱的那个倒霉蛋。第二次伐楚时，垣柏作为黑夫麾下什长，带着几个人斩首立功，黑夫虽看出那些脑袋非楚卒，而是普通的泼皮游侠儿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让垣柏等人得了这份功劳。</p>
后来，安陆兴起糖业，垣柏又带着一群人第一时间加入，开蔗田，修工坊。虽然大头给黑夫一家赚去，但乡亲们也能分一杯羹，如今已有百金之富，随时两年前长街宴被黑夫请入正席，社会地位也大为上升，被推举为市掾吏，成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。</p>
至于当年一个什的小兵王瓜、冬葵，如今也都当上了县吏，作为黑夫旧部，他们升迁都有保证。</p>
这半月来，便是这群人维持着西城的秩序，他们与冯敬商洽，四处筹集粮食，满足乡亲们的生计。</p>
垣雍却对三人的绥靖态度十分不满，也搞不懂他们整日聚在一起商量什么，遂叫嚷道：</p>
“湖阳亭起烟了，那就是信号！是武忠侯回来了！”</p>
垣柏已听亲信仆役说了此事，也知道儿子一贯希望和官军拼命，遂脸一板道：</p>
“你懂什么，想让乡亲们送死？快出去，等吾等商议完了再说！”</p>
垣雍血气涌到脸上，推开仆役道：</p>
“等等等，就知道等，吾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？安陆人都是良民，极少犯罪，交最多的赋税，服最频繁的徭役，更有八百子弟义无返顾，随武忠侯南下，对大秦忠心不二。可朝廷是如何对待吾等的？将几万人统统关进西城，缺衣少食，如今已病饿而死上百人！”</p>
”那些关中来的兵，也将安陆人当作敌国仇雠，昨日有人想要潜逃，遂被杀死了十几人，如今尸体还挂在城楼上。从云梦乡来的人说，武忠侯的夫子，阎诤阎翁，八旬长者，因为不愿离开祖地，也被活活打死！“</p>
他一跺脚，义愤填膺地说道：</p>
“再继续等下去，吾等就要统统系上绳索，被当做牛羊、狗彘！从一地赶往另一地。我听学室夫子说过一句话，皮之不存，毛将焉附？父亲，吾等就像是毛，而安陆是皮，再不反抗，这几万人，就要从皮上连根拔起了！”</p>
垣柏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有这般觉悟，正发怔之际，身后却传来一阵笑声：</p>
“垣柏啊垣柏，你倒有个识大体，晓大义的好儿子，事到如今，也不必瞒着他了。”</p>
垣柏与王瓜，冬葵二人这才让开了身形，露出后方厅堂内，他们这些天来极力掩藏的人。</p>
犹如瘦猴一般，坐在榻上没个正形，手里端着酒盅，还翘着个二郎腿……</p>
除了季婴，还能是谁？</p>
……</p>
“原来父亲和两位叔父，一直奉季君，奉武忠侯之命行事，与那冯都尉虚与委蛇啊！”</p>
听几人简单说了这些时日，季婴易装潜入安陆，藏身在自家的事后，垣雍十分惭愧，比起他们几个年轻人，长辈们的谋划深远得多。</p>
“武忠侯在云梦举事时，令我回到安陆，与旧部联络，伺机解救父老乡亲，还有吾等南征军将吏的家眷。”</p>
季婴将酒一饮而尽，这个当年黑夫党羽里胆子最小的家伙，在经历了十多年大风大浪后，也变得能独当一面，有点领袖风范了。</p>
他说道：“如今武忠侯已率大军抵达安陆，我看这冯敬，是想要弃城，带着将吏家眷们撤走！”</p>
“可不能让他走了！”</p>
垣柏少了平日的油滑，击案道：“我有子弟，君侯诲之。我有田畴，君侯殖之，安陆人，谁没受过武忠侯的恩惠？”</p>
“再者，糖妪和衷君也待县人极好，一切有利之事，他们都不加隐瞒，分予安陆人同富裕，我便是籍其分利，才能富裕至此，岂能让彼辈将她掳走为质？”</p>
旁边的王瓜、冬葵二人也颔首道：“在伐楚时，吾等贫**，没有夏衣和鞋履穿，是武忠侯将家里做的衣物相赠，那可是糖妪一针一线亲自缝补，吾等至今难忘此恩，今武忠侯家眷有难，决不可坐视不管！”</p>
他们仍记得当时黑夫的话：“兵卒便如我手足，吾母所织夏裳，所缝鞋履，让我的手足来穿，与我自己穿，何异哉？”</p>
二人齐声道：“武忠侯视吾等为手足，君侯之母，亦我二人之母也！”</p>
季婴也大笑起来：“说得好！十年来，安陆换了许多县令，那些外地鸟官，与吾等不是一条心。但却只有一位糖妪，一位武忠侯，武忠侯是安陆人之兄长，那糖妪就是安陆人的慈母！”</p>
“二三子，如今君侯已带着子弟兵朝县城杀来，吾等且阻住冯敬半个时辰，来个里应外合，全歼贼人，何如？”</p>
“诺！”</p>
厅堂内的人都欣然应诺，但垣雍又挠了挠头：“但吾等的兵器都被收走了……”</p>
冯敬在安陆县实行了收兵令，不但将崇尚习武的安陆人私有剑、刀全部收缴，连劈柴的斧子、切菜的小刀、煮肉的铜釜都不放过，如今的西城，几乎没有寸兵斤铁。</p>
不过，垣雍知道自家地窖里，还藏着一批可武装上百人的兵刃，他之所以来找父亲，就是为了那批武器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