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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多年，再次回想起来，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。</p>
有些事，也许只是昨儿个发生的，睡上一觉就能忘得清清楚楚，而有些事即便等到生命将逝的时候，也还是历历在目，清晰一如昨日。</p>
很多时候，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在东夷度过的那几个年头，漫长的像是一生，可又短暂得叫人甚至不够回味。</p>
从东夷回来后，她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块——只要叫她想起就钻心一般疼痛的伤心地。</p>
然而哪怕这样不愿意回头去看，她仍然时时惦记着，时时让人留在东夷境内，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她想要知道的事。可她想要知道的事，至始至终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件罢了。</p>
只那么一件事！</p>
她到死那一天，也一定会牢牢记得他去世的那一天。</p>
那是他决绝弃她而去的日子；那是她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的日子；那是注定了她即便死后也无法在九泉之下和他重逢的日子。</p>
他必然不会再愿意见到她了。</p>
如果她是他，也绝对不会再愿意见到自己。</p>
从她踏足东夷地界的那一天开始，她整个人就是个谎言。</p>
只是她骗啊骗的，最后却连自己也给骗进去了……</p>
所以世上最恨，不过自己。</p>
他死的那一天，她生了孩子，像一个可悲又可喜的轮回。</p>
她又哭又笑，但残忍而凉薄的老天爷怎会愿意让她有笑的机会？泪水呀，总是再流都不够多的，像天上的雨，哗啦啦地往下落，积聚成河，洪水泛滥……那可怜的孩子，一落地就也跟着他父亲一道弃她而去了。</p>
她想，也许这就是报应吧。</p>
命中注定，她不该拥有那个孩子。</p>
多年后，她用着绣了一堆石榴的帐子，上头的石榴花开得烈烈如火，结的子饱满晶莹恍若朱砂，寓意着多子多福，可用在她身上，像是讥诮。</p>
然则明明心中不痛快，她却也从来不叫人撤下那顶帐子，另外换一床上去。</p>
因为看着那帐子，那一日生产时切腹般的疼痛，才不会远去，那孩子皱巴巴青紫色的小脸，才会继续一日日深深地镂刻在她心上。</p>
往事在眼前翻飞着，像是走马灯，不停地闪现。</p>
云甄夫人深呼**，将双目紧紧闭了起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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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掌心里揉作一团的谍报上，只写了短短几句话。</p>
——东夷国境以北，发现地动，多处坍塌，陵墓未能幸免。</p>
全毁了……</p>
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，她几乎听见了自己胸腔里怦怦跳动着的那颗东西“咔咔”地碎裂了，碎成一块块，再不能拼凑。</p>
那东西仍跳着，每一下却都疼痛万分。</p>
她在离开东夷之前，将那孩子悄悄地埋在了他父亲不远处。</p>
至少，他们应该见上一面。</p>
她命人留意着，照看着，每逢忌日便让人悄无声息地送枝花去。</p>
可往后，再不必留人照看了。</p>
眼泪，沿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淌了下来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