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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禁不住追问南婆婆，为什么？</p>
可南婆婆摇摇头，叹口气，只说不知。</p>
她听命办事，从没有问过拓跋锋的理由。她以为那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，所以她也觉得意外，觉得震惊。</p>
最后一刻，她哆哆嗦嗦地举高手，将半枚玉坠塞给了他：“是你父亲的遗物。”</p>
她保管多年，原该销毁，但一时不忍，念着也许有朝一日孩子长大了，会想要知道生母是谁，便留下了玉坠。</p>
这信物，本该瞒着他，她亦应将秘密带进灵柩里。</p>
可人之将死，总觉有愧。</p>
她当年抱走孩子，带着拓跋锋的亲笔书信将孩子送到了拓跋锋同父异母的长兄手中。那个素来叫人害怕的男人，看罢了信，接过婴孩仔细端详了许久，才终于说了一句“留下吧”。</p>
自那以后，世人只知东夷王多了个私生子，却不知死去的三王爷原有骨血留存。</p>
拓跋燕自幼处境困顿，时常受人欺凌。</p>
他能平安长至今时这般模样，是一路踩着荆棘爬上来的。</p>
他并不是个好人。</p>
依他之间，即便生母还在人世，恐怕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。</p>
是以这一刻，他立在天光之下，望着另一头泪流满面的妇人时，心中五味杂陈，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种情绪。</p>
他行至石桌之前，自如落座，面上神情平静地唤了一声“云甄夫人”。</p>
话音中，亦不见起伏。</p>
云甄夫人却还是听得一个激灵。</p>
她的儿子，在同她说话！</p>
她情难自已，又恐失态，匆匆忙忙别过脸去拭泪，一面笑道：“我竟忘了让人备些茶水点心。”一面又忍不住侧目瞥他，询问道，“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吃食？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……”</p>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，同平时的寡言少语模样判若两人。</p>
拓跋燕望着她，勾起唇角笑了一下。</p>
他摇头道：“不必了。”</p>
云甄夫人攥着帕子，抹去泪痕，闻言也噤声入了座。</p>
拓跋燕笑道：“是您直接说，还是我问一句，您答一句？”</p>
云甄夫人微微一怔，亦很淡地笑了一下：“我说吧。”</p>
那些往事，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。</p>
她一点点，事无巨细，从头说起。</p>
那个时候的她，年轻胆大，龙潭虎穴也敢独闯，更别说东夷。她乔装打扮，孤身一人，化名潜入了东夷。她的目标，从一开始就是东夷三王爷拓跋锋。</p>
他们注定，是敌对的两个人。</p>
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她变了。</p>
她设局接近他，想方设法，获取他的信任。可拓跋锋亦非常人，想要获取他的信任并非易事，她必须先向他付出真心。</p>
上佳的骗局，须得连自己一道也骗了。</p>
她让他爱上了自己，可自己也一并陷入其中难以自拔。</p>
然而国仇跟前，儿女情长不足挂齿。</p>
她日复一日地这般告诫着自己，最后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。</p>
她有了他的孩子。</p>
她舍不得他。</p>
可她的任务，是拓跋锋的布阵图。失去了布阵图，拓跋锋必死无疑。她权衡、挣扎，最终还是选了家国。</p>
东夷大败，退兵蛰伏。</p>
她眼睁睁的，送了拓跋锋赴死。</p>
痛不欲生又怎样，她种的恶因结的恶果，自然再苦都得咽下去。</p>
云甄夫人将往事轻描淡写地和盘托出，可眼里，还是当年的痛不欲生。</p>
拓跋燕游目四顾，望着连家的翠色葱茏，脸上神情是意外的平静。他的声音，亦很冷静，终了只问了一句话：“你当年，可曾真心爱过他？”</p>
云甄夫人微微一愣后，没有迟疑地颔首肯定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