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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架在她脖子上的，多半是刺客；</p>
谢危则是要捉拿此人；</p>
对方并未动手，想必是从她的车驾判断出车内人的身份至少不普通，想挟她为人质；</p>
表面上她的性命受到持刀之人的威胁，然而……</p>
车外则是更可怕的魔鬼！</p>
这种情况可比单纯遇到谢危要杀她灭口可怕多了！</p>
因为谢危完全可以以诛杀刺客或乱党的名义将她一并杀死，事后再推到乱党身上；或者任由对方挟持她为人质却不满足刺客任何条件，故意等刺客杀死她！</p>
如此连遮掩和解释都省了。</p>
天下再没有比这更省心更的死法，能让谢危与她的死完全脱开关系，顶多说一声“力有未逮”，也无人能苛责。</p>
姜雪宁只消这么一想，便头皮发麻，也不敢回头看那持刀的刺客一眼，在对方推了她一把之后，立刻带着颤音开口：“是我。”</p>
外头谢危又道：“只你一人？”</p>
姜雪宁摸不准背后刺客的想法，不敢回答。</p>
那刺客却是阴沉沉地笑了一声：“当然不只她一人。”</p>
方才谢危身边那家仆反应太快，以至于他行刺失败，周遭立刻有人一拥而上要捉拿他，想来这姓谢的出门，暗中竟有不少人在保护。</p>
不得已之下遁逃，也只有这马车是藏身之处。</p>
谢危既能辅佐那无德狗皇帝登基，自有几分洞察能力，猜到他在车上并不稀奇，所以他也没有必要遮掩。相反，他隐约听出来谢危竟认识车内这姑娘。</p>
如此，便有得谈了。</p>
拿刀碰了碰姜雪宁的脖子，他问她：“你跟姓谢的认识？”</p>
比起外面那位，这刺客其实不是最危险的。</p>
姜雪宁已在谢危面前露出过一次破绽，生恐这一次他再看出什么端倪，趁机搞死自己，加上本来也怕，便颤着声道：“认、认识。四年前我救过谢先生性命。虽不知壮士是何方神圣，但有话好说，请壮士万勿冲动……”</p>
这话不仅是对刺客说，也是对谢危说。</p>
想当年她在生命的最后，为了保住张遮，还他一世清誉，才用了多年前的人情；如今重生回来才几天？明明知道得比上一世多，做得也比上一世聪明……</p>
可没想到，这么早就要把人情拿出来保命！</p>
谢危立在车外，与车内人仅隔了一道垂下来的车帘。</p>
听见那刺客的声音，他并不惊讶。</p>
倒是姜雪宁这一番说辞，他听后眉峰微微一动，觉出了些许可玩味处。</p>
周遭行人早已没了一个，街道上一片肃杀。</p>
剑书寒着脸望着车内。</p>
谢危却看了他旁边另一名劲装绑袖背着箭的少年一眼，动作极微地向一摆手，示意他去，而后才正正对着车内道：“不错。宁二姑娘于危有救命之恩，且她父亲与危交好。壮士对朝廷心有不满，也算是事关天下的公事；如今挟持一不谙世事的姑娘，未免有伤及无辜之嫌。拿逆党与救恩人，危当择后者。想来阁下也不愿命丧于此，若阁下愿放宁二姑娘，在下可命人取来令信，使人为阁下开城门，送阁下安然出京。”</p>
一派胡言！</p>
姜雪宁一个字也不相信。</p>
只是她受制于人，不可贸然开口。且当着谢危的面，也不敢开这口。</p>
那刺客却是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，随便闯了马车竟抓着谢危曾经的救命恩人，于是大笑一声：“看来是老天眷顾，要放我一条生路了。只听人说谢少师潜心道学，不近女色，没料着竟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。你既然说这是你救命恩人，想要她平安，倒也简单，不如你来换她！我挟你出城，岂不更好？否则……”</p>
他声音一顿，却是陡然阴狠至极。</p>
“老子现在一刀宰了这娘们儿！”</p>
姜雪宁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，心里面大骂这刺客蠢材一个！要不说上一世不管是平南王逆党还是天教乱党全折在谢危手里呢，这猪脑子差得实在太远了！</p>
谢危说的能信？</p>
还指望用她来威胁，让谢危替她！</p>
谢危要肯，她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拎在手上走路！</p>
外头一片寂然的沉默。</p>
刺客不耐烦：“我数十声，你若还没考虑好——”</p>
“不必数了。”</p>
谢危淡静的声音，将他打断。</p>
姜雪宁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。</p>
紧接着竟听他道：“请阁下送宁二姑娘出来，我可相替。”</p>
姜雪宁：“……”</p>
不管她怎么想，刺客已是大喜，只道这传说中的帝师谢危也有犯糊涂的时候，光想着是人都想要活命，竟跟他谈条件。</p>
殊不知他既动了手，今日便没想活着回去。</p>
让谢危来替这女人不过是个幌子，在交换靠近之时趁机杀人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！</p>
“你，把帘子挑开。”</p>
他恶声命令姜雪宁，刀架在她脖子上也没移开。</p>
姜雪宁于是缓慢地移动，前倾了身子，伸出手来，慢慢挑开了车帘。</p>
微红的天光顿时倾泻而入。</p>
于是看到，谢危长身立在她车前三丈远的地方，长眉淡漠，两目深静，一身宽袍大袖，素不染尘。五官好看至极，可所有人在第一眼时，注意到的永远会是这一身克制的气度，渊渟岳峙，沉稳而从容，又隐隐藏有三分厚重。使人想起高山，想起沧海，想起古时行吟的圣人，或是山间采薇的隐士。</p>
他的目光越过虚空落在她身上，平和深远。</p>
姜雪宁却打了个寒噤。</p>
她一下想起来：谢危身边除了一个剑书善剑之外，另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刀琴长于弓箭，例无虚发，百步穿杨不在话下！</p>
再扫眼一看，外头便是高高的层霄楼……</p>
恐怕，这刺客离开车驾显露在人视线之中时，便是他身死之时！</p>
只是不知，谢危会不会十分“顺便”的处理掉她……</p>
她身后的刺客也扫看了一眼，只对谢危道：“叫你的人都退到三十丈开外！”</p>
所有持刀持剑的人都看向谢危。</p>
谢危于是向他们一摆手，而后直视着那刺客道：“还请阁下放心，危不敢将恩人与友人爱女的性命置于险境，君子一诺，若阁下肯放人，绝不伤阁下性命。”</p>
众人退去，原地只留下谢危一个。</p>
刺客道：“你上前来。”</p>
谢危上前。</p>
待得走到距离车驾仅有六尺时，那刺客才叫他站住，而后一搡被他制住的姜雪宁。姜雪宁委实不想下去，天知道下去之后是不是就有一支箭穿过她脑袋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