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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尖抵住他的眉心。</p>
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无声滚落。少年白玉无瑕的脸上, 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。</p>
皇帝眉眼凛冽, 带着隐忍了多少年的恨意和怒火。</p>
年少时两小无猜、青梅竹**美好, 白头偕老的期盼, 只因这人的一句话, 尽成空。</p>
他至今都记得, 刚出大牢, 听到指婚的消息时，那一瞬间的惊怒和痛不欲生，就像亲眼看见他的人生在眼前碎成飞灰。</p>
那年北地冷雨, 他和心爱之人天各一方。</p>
少女凤冠霞帔，十里红妆送入东宫，成为他人新妇。他空守一室冷寂, 风雨声催人断肠, 每一刻都是清醒的绝望。</p>
——他有多恨。</p>
回宫后，满心的喜悦和憧憬, 换来她的一声七弟。</p>
江晚晴的诸多反复和琢磨不透的行径, 他始终想不明白, 此刻, 终于有了答案。</p>
他的声音坚硬如寒铁：“一直以来都是你。”</p>
这阴魂不散、不知是人是鬼的太监, 这也许是凌暄亡魂附身的少年……是他在背后作怪, 对江晚晴灌输了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。</p>
生前离间他和江晚晴不够，进棺材了，都贼心不死！</p>
凌昭冷笑。</p>
他从不信鬼神, 就算他真是凌暄又如何？</p>
此一生杀人无数, 剑斩血肉之躯，还怕多杀一条孤魂野鬼吗！</p>
他盯紧了那人。</p>
只消稍稍用力，就能劈开他的头骨，以解心头恨。</p>
“都是我？”容定似笑非笑，云淡风轻的语气：“不。再世为人之前，我和你一样，对于晚晴——”</p>
刀尖立刻向前一分，又有血珠滴落。</p>
容定从善如流，随他所愿，改口：“对于姑娘，只是雾里看花，水中望月。我甚至一度误以为她挚爱你，而厌憎我。”</p>
凌昭冷声：“这不是误会。”</p>
容定看他一眼，不同他争辩：“换了身份，多了就近陪伴姑**时间，也就多了理解她心意的机会。我逐渐发现，她的所作所为都有明确的目的，却无关情爱。”</p>
凌昭不为所动：“她的所作所为，少不了你的挑唆。”</p>
容定奇怪：“我能挑唆什么？”</p>
凌昭冷笑，眼眸中不无嘲弄：“恪守妇道，为你挣一座废牌坊，为此不惜**——”</p>
容定叹了一声：“那是行刺不成，一时冲动。”</p>
凌昭选择性略过这句，声音愈加冷漠：“你离间不成，便在宫中散布流言，谎称朕留宿西殿而不同寝，不是出于珍惜和爱护，而是另有隐情。”他看着那微微抬眉，显得惊讶的少年，讽刺道：“你以为朕和你一样？”</p>
容定摇头：“你我自然是不同的……”他笑了笑，淡淡道：“谣言并非出自我口中，是何太妃算计了太后和刘实，刻意传出去的，十分有趣。”</p>
凌昭勾唇，字字见血：“有趣么？”</p>
容定对他的怒意和刀刃的威胁视若无睹，道：“是，所以我跟着传了几句，但的确不是我凭空捏造。冤有头债有主，将来皇上大限将至，记得下去找她算账。”</p>
提到何太妃，凌昭脸色冷沉而阴郁：“你后宫的女人是北羌细作，你可知道？”</p>
容定道：“这个细作前后供出了数十名同谋，你又知不知道。”</p>
“昨晚上——”</p>
“我调换了酒，不曾告诉任何人，就是故意的。”</p>
凌昭才问了三个字，那人竟一口认下。</p>
他沉默片刻，望着少年的目光，划过一抹血色戾气：“你想要朕的命，有的是方法。可昨晚稍有差池，伤到的会是谁——”他咬牙，沉声道：“只这一点，你该死。”</p>
“我要她亲眼看见。”</p>
刀尖缓缓移下，再次指住他的咽喉。</p>
容定看着他，神色坦然：“姑娘不喜我满心的算计，手段狠毒，我便要她看见，你视人命如草芥，杀人不眨眼，而那时，只有我在她身边。”</p>
他淡淡一笑，如此平静的外表下，隐藏着近乎偏执的强硬：“这皇位，你想要，尽管坐稳。这天下，尽在你掌握中。可她不能对你动心，只这一样，我不允许。”</p>
在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前，在那未知之地的一切开始之前。</p>
他不允许。</p>
十几年的青梅竹马，便是无心无情，终究太深刻，难保她对七弟不会有留恋。</p>
冲进殿内，甚至于暴露机关，是为了护她安危，为此就算要他性命，又有何难。而暗中调换毒酒，放任这场阴谋，则是心底埋藏最深的私念。</p>
他就是要她清清楚楚的看见，她和七弟是两个世界的人，道不同，只能陌路。</p>
凌昭嗤笑一声：“你不允许，你算什么？”</p>
容定道：“她今生唯一的夫君。”</p>
这句话决定了他的命运。</p>
凌昭听够了，不再多言，就在刀尖即将穿透他喉咙的刹那——</p>
“皇上！”</p>
女子的惊叫划破长空。</p>
江晚晴才说服福娃乖乖在外等候，刚推开门，猛地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，脸色瞬间惨白，想也不想，上前阻拦：“别……别杀他，至少——”</p>
凌昭的目光移到她身上，带着几分轻嘲：“你早就知道？”</p>
江晚晴抱住他的胳膊，声音发颤：“我很早就……当时以为他是太监，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不是——”</p>
不说还好。</p>
凌昭轻声问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</p>
江晚晴一滞，总不能说他自己贴了上来，一切水落石出，张了张唇：“他……他说的。”</p>
凌昭笑了笑。</p>
他的声音还是那般轻且冷，仿佛隔着一层薄雾：“松手。”</p>
江晚晴惊魂未定，只觉得不寒而栗：“皇上——”</p>
“松手，朕不会这么杀他。”</p>
江晚晴一怔。</p>
凌昭薄唇轻启，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气：“非千刀万剐，不足以解恨。”</p>
……果然。</p>
方才大惊之下，情绪剧烈起伏，江晚晴腹中一阵绞痛，强忍了下来，看着皇帝的眼睛：“你想杀他，我拦不住你，能不能……不是现在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一字字说得清晰：“你留点时间给我，不会太久……皇上，最后一次了。”</p>
凌昭沉默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