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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露出了孩子讨到糖一般的笑意，叼住瓶嘴，一仰头饮尽，甜腻的毒药顺着喉咙一路甜到胃里，嘴巴一松，瓶子掉到地上，碎成几片。</p>
他爱吃甜，这辈子却极少吃到。如此回想，他呕心沥血地为段战舟付出，无非是因为，他是第一个给他甜头吃的人。</p>
喝完了，丛林脸上只剩下开心的笑意，半点不像赴死之人。</p>
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，端起煤油灯，许杭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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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身后，丛林一直紧紧握起的左手掌心微微松开，挑断的手筋让他无法控制力道，很久很久才露出掌心的物件。</p>
一个小小的，松树形状的蜡烛。</p>
那一瞬间，他的眼泪从笑着的眼眶中滴落下来，很肆无忌惮地哭泣。大约这一生没怎么哭过，现在临了，再不好好宣泄一番，这一生算是白来了。</p>
委屈，真的好委屈。</p>
受了那么多的罪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，没有亲人，没有朋友，没有爱人，没有兄弟姊妹，没有家，就连好容易哭一哭，都没人安慰。</p>
上一辈子他是造了孽这一辈子才来受罪吧，可是这一世也罪孽深重，怕来生依旧困厄。</p>
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直到药效发作，四肢开始麻痹，哭的力气也渐渐被剥夺，他的眼前陡然出现的，还是那年，那晚，那个墙头，那个端着蛋糕的男孩，一切劫难的由头，刻爱入骨。</p>
恍惚之间，他仿佛看见丛薇来接自己了。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同阿姐说体己话。</p>
阿姐，你说得对，奶油真的是我一辈子尝不到的味道。</p>
阿姐，小弟杀人太多，入不了轮回，也不想再世为人了。</p>
阿姐，我很想你，对不起，小弟还是要下来找你了。</p>
最后一颗泪珠打在蜡烛上，手一软，丛林的脑袋垂了下去，眼皮合上，陷入了最长久的沉睡。</p>
许杭踏出最后一级台阶，手中的煤油灯耗尽最后一点油，哀乎而灭，光明散去，黑暗登场。</p>
举灯回顾无埋骨，枯藤牢冷青苔死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