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丽人十二-十四 (第2/3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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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开车的齐正插嘴：“阿嫣小姐，你不要乱讲话。”</p>

沈景年笑了笑：“人命无数，冤魂倒也没几个，不过成王败寇。”</p>

阿嫣对这个话题没兴趣，继续将注意力全放在镜子上。</p>

*</p>

过了八点，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。</p>

阿嫣站在沈景年身边，挽着他的手臂，陪他穿梭于客人中间，听他与人侃侃而言，便只是在一旁微笑，偶尔客人夸赞沈先生的女伴美貌，她回一句多谢，脸上的笑容却真诚了几分。</p>

旁人看沈景年的眼光，总是充满了艳羡。</p>

名动上海滩的百乐门头牌歌星，终于还是跟了他。</p>

美貌而有名气的女郎站在他旁边，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，如同一件珍贵的宝物，一件贵重的衣服。</p>

至少，在唐子明眼中，就是这样的。</p>

刚到沈公馆花园里，他就看见了门口的那两个人，并肩而立，沈景年和两个外国人说了几句，又转向挽着的女郎，微微低头，对她耳语了几句，女郎便笑了起来，红唇弯起愉悦的弧度。</p>

唐子明只觉得寒心。</p>

那个男人，分明把阿嫣当成物品炫耀，谈不上丝毫尊重。</p>

而他……他曾经希望阿嫣可以明白他的追求，脱离旧社会的捆绑，成为自立自强的新女性，可她却走上了歪路，变成了有钱有势男人的玩物。</p>

说不心痛，是假的。</p>

乔秋露看着他的脸色，又看看前面的沈景年和阿嫣，有些忐忑：“子明，我们可以不去的，我去跟景年说一声。”</p>

唐子明摇了摇头。</p>

乔秋露欲言又止，挽起他的手，走了过去。</p>

阿嫣刚才听沈景年说，那两个洋人中文说的不太流利，用英文告诉他，他的女伴非常美丽，不禁甜甜地笑了笑，用蹩脚的英语道谢。</p>

洋人走了，迎面走来的是两个熟人。</p>

沈二爷的舞会，能被邀请是荣幸，除非有重要的事，极少有人会推掉，所以在这里看到唐子明和乔秋露，阿嫣并不惊讶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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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景年看着他们：“秋露。”目光转向脸色不佳的唐子明，微微颔首：“唐先生。”</p>

阿嫣也跟着他叫了一声：“唐先生。”</p>

语气带着玩味。</p>

沈景年瞥了过来。</p>

阿嫣轻哼，收起有意挑事的眼神，对乔秋露笑笑：“乔小姐你好，常听沈——”</p>

沈景年抬起手，放在唇边，咳嗽了下。</p>

阿嫣很自然的纠正过来：“常听景年说起你，听说你和唐先生要结婚了，提前恭喜你们，祝你们永结同心，幸福美满。”</p>

乔秋露上次见过阿嫣，自从知道她的身份，看到她便很有点不是滋味，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，对方竟然这么有气度，愣了片刻，也笑起来：“谢谢你。我也祝你——”</p>

说到一半，悻悻然停下。</p>

祝他们什么呢？</p>

都说阿嫣是沈景年的情人，这么不明不白的关系，怎好出口。</p>

场面一度非常尴尬。</p>

阿嫣仿佛没感觉，接过话题：“你可以祝我永远貌美如花。”</p>

乔秋露一怔。</p>

沈景年摇了摇头，适时出声：“进去吧，秋露，你的几个同学也在。唐先生……”他看着那个明显带有敌意的男人，笑了笑：“……请。”</p>

终于，等人都进去了，阿嫣转过头，问：“沈先生，我挂在你手上很久了，能走开一会了吗？”</p>

沈景年说：“玩的开心。”</p>

四个字，也是当初第一次见面，他说过的。</p>

阿嫣便放开了他，转身就走，谁知刚走一步，手腕一紧，回头，便看到他深邃的目光。</p>

“玩的开心可以，别玩太疯，嗯？”</p>

阿嫣不耐烦地甩开他：“知道了。”</p>

*</p>

舞会开始后，沈景年和相识的商人谈生意，无暇顾及其它。</p>

前半场还好好的，后半场，大厅一个角落有人起了争执，两个看起来文文弱弱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，为了用天上明月比喻阿嫣小姐好，还是用晴空艳阳比喻更适合，吵了起来，到后来全都面红耳赤的，差点抡起袖子大打出手。</p>

八成是喝多了。</p>

幸好没闹大，只在小范围引起注意。</p>

阿嫣对于男人因嫉妒打架，本是袖手旁观喜闻乐见的，这次难得打起圆场：“明月艳阳我都喜欢，啊呀，别吵了，都是我的乖宝贝，别下重手，打坏了脑子还怎么夸我啊……”</p>

人多嘈杂，没几个人听清。</p>

那两人都是唐子明认识的，他在旁边看着，听他们为了自己的前妻争风吃醋，甚至于失去理智，恨不得互殴，不知不觉的，脸色已经难看至极。</p>

等到风波过去，两人都被沈景年派来的人‘请’了出去，他见乔秋露正在和女同学说话，便快步走到阿嫣身边，将她拉到阳台上。</p>

阿嫣跟着他出去，没有挣扎。</p>

唐子明两手放进口袋里，看着她的目光沉重：“阿嫣，你怎么变成这样？好吧，就算你觉得我辜负了你，也不必用伤害自己的方式，报复我。你和百乐门卖笑讨生活的舞女不一样——”</p>

“当然不一样，我是大明星。”</p>

“你——”唐子明堵的胸口生闷，过了好一会，才静静的说：“他们……那些迷恋你捧着你的男人，他们没见过你以前的样子，我却见过。阿嫣……”他握住女人清瘦的肩膀，神情庄重：“你是个好女人，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。”</p>

阿嫣笑了笑，抬眸看他：“我过的不能更好了。唐先生，听君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，你从前跟我说过的话，我全都懂了。”</p>

她板起脸，故意用文绉绉的腔调，说着滑稽的谬论：“旧社会的礼制束缚了女人追求快乐的天性，这个时代男女待遇相差太大，男尊女卑的顽固思维是可耻的，是应该被彻底打破的。所以，我决定扛起女权的大旗，古有妻妾为一夫争风吃醋，扯头发撕破脸皮，今有我的情人为我挽起袖子干架，这不是很好么。”</p>

唐子明惊疑不定：“阿嫣……你、你是认真的，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？”</p>

阿嫣一双笑眼盯着他，过了片刻，扑哧一声笑出来，摇摇头：“当然是逗你玩的，书呆子。”</p>

唐子明心头一跳，不知怎么的心跳快了起来。</p>

他刻意压制住胸腔里的悸动，说道：“离开百乐门吧，我可以替你说服张浦兄，劝他不计前嫌接纳你。”</p>

阿嫣不置可否，只道：“说下去。”</p>

唐子明继续说：“沈二爷可以给你一时的荣华富贵，却不能保你一生无忧。你难道没感觉吗？刚才，你们站在外面，他对待你的态度，完全就像一件衣服，一块昂贵的手表，他在对客人炫耀——可你不是物件，你是一个有血肉有灵魂的人啊！他对你，根本没有尊重。”</p>

阿嫣听着听着，叹了口气。</p>

唐子明心口一紧，无端生疼。</p>

阿嫣淡淡道：“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，又能怎么办呢？”</p>

唐子明哑口无言。</p>

阿嫣讽刺的笑了下：“难道，等你来救我吗？”转身，看着夜色下的花园，声音变得遥远：“唐先生，如果不是你的一意孤行，也许……我还会在唐家，照顾你的一日三餐，替你打理唐家里里外外的杂事，晚上，看你在书房念书，给你做点吃的，熬一碗你最喜欢喝的汤……这样安稳的日子，再不会有了。”</p>

唐子明喉结滚动了下，眼中有痛意。</p>

他张了张嘴：“阿嫣。”</p>

阿嫣没有回头，夜色下，女郎的背影单薄冷清，说不尽的孤单。</p>

“我早就不恨你了，子明。”阿嫣背对着他，淡淡说道：“我祝你幸福，永远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。”</p>

说完，她转了回来，往里面走。</p>

唐子明内心感动，追了几步，却见阿嫣蓦地停住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——正往这里走来的，是沈景年。</p>

那个拥有诸多腥风血雨的传闻，上海滩举足轻重的大人物。</p>

斯文清雅的外表下，不知装的是如何狠毒残酷的心肠。</p>

唐子明忽然觉得紧张，又莫名的有了一种无畏的勇气，冲上去挡在阿嫣身前。</p>

他想，如果那个人要发难，他总得保护她。</p>

她是那么孤单，那么无助。</p>

沈景年看见横在阿嫣和他之间的唐子明，神色不变，只是唇边永远温和的笑意，失去了温度。</p>

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，话却是对他身后的人说的：“到处不见你，出来找你。”</p>

阿嫣从唐子明背后走出来，问道：“生意谈完了？”</p>

沈景年点头。</p>

阿嫣又问：“顺利吗？”</p>

沈景年笑了笑：“还好。”</p>

他伸出手，阿嫣很自然地挽住，没想他又松开，改成牵住她的手，十指紧扣。</p>

阿嫣看了看他，没说什么。</p>

沈景年对唐子明点了下头：“唐先生，失陪。”</p>

阿嫣跟着他走了两步，在最合适的时间回头，凝望着唐子明，幽幽叹了口气。</p>

就是这一个眼神，这一声叹息，唐子明今生都没忘记。</p>

魂牵梦萦。</p>

*</p>

等到管家送走最后一个客人，已经深夜了。</p>

沈景年坐在小客厅里，手中握一杯酒，似有几分微醺的醉意。</p>

阿嫣躺在沙发上，枕着他的腿，高高举起一面镜子，一会远远的看看，一会又拿的近一点，盯着仔细瞧。</p>

齐正拿着车钥匙过来，开口：“沈先生，我送阿嫣小姐回家。”</p>

沈景年侧眸，看了他一眼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