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媚狐五-七 (第1/3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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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嫣到底还是去了西天。</p>
临行前, 华容帮她一起准备行李，横竖就几件衣服，听说西天规矩多，带的还都是最朴素的衣裙, 以素色为主。</p>
阿嫣瞧着心烦，干脆往床上一扔，站在窗口, 看着满园秋色发呆。</p>
华容捡回她抛下的衣物，整齐地叠好，放起来，头也不抬道：“西天都是几百年几千年不开荤的和尚, 性子多有古怪, 你去了以后，切记不可太放纵。”</p>
阿嫣没回头：“说人话。”</p>
华容便道：“少招蜂引蝶，都是禁欲久了的男人, 经不起你**。”</p>
阿嫣突然笑了一声, 转过身看他，唤道：“表哥。”</p>
华容挑眉：“怎么？”</p>
阿嫣摇摇头，戏谑道：“你是越来越小心眼爱计较了, 从前那个对我说尝遍天下男子味道，才知你是最好的华容, 哪儿去了？”</p>
华容微微一怔, 站起身走了过去, 轻叹道：“……年纪大了。”</p>
阿嫣脱口道：“说你还是说我？”</p>
华容好笑：“说我, 你永远青春貌美，可以了吗？”</p>
阿嫣笑了笑，没答话。</p>
华容抬手轻抚她的脸，眉间染上郁郁之色：“我是真不想你去，非走不可么？”</p>
阿嫣覆上他的手背，答道：“不会太久的，我这德性，你自己清楚，西天的大和尚能容得下我才怪。”</p>
华容微笑，又叹了一声，拥紧她：“这么些年了，世间倾城红颜看遍，其实也没什么意思。等你回来，我们……”</p>
说到这里，没有下文了，只是手臂逐渐收紧。</p>
阿嫣沉默了会，开口道：“好，就我们。”</p>
*</p>
西天济宗是个肥头大耳，大腹便便的胖和尚，笑起来不止有双下巴，更像三下巴、四下巴，眼睛眯成一条细缝，弯弯的，瞧着便让人忍俊不禁。</p>
他给阿嫣取了个法号，明贞。</p>
阿嫣一听就不肯了，当场闹起来：“姑奶奶八百年前就不贞了，你才贞呢。”</p>
济宗笑道：“徒儿真爱瞎说，你芳龄未满百岁。”</p>
阿嫣怒道：“听人说话学会捡重点！”</p>
济宗摸摸她的脑袋，语重心长道：“为师对你给予厚望，西天女弟子甚少，你资质如此之好，将来有望成为第一位将我佛门发扬光大的女弟子——”</p>
阿嫣皱眉：“我还是更希望成为青史留名的狐狸精。”沉思片刻，忽然又展颜笑了起来，便如春花绽放，声音又甜又腻：“师父，你把我赶出师门可好？这样我回去也有个交代……唉，你瞧我长的如花似玉，有我在，你的这些光头小和尚们能念经吗？我不想当尼姑，我只想当狐狸精，你快赶我走罢！”</p>
可济宗笑呵呵的，就是不允。</p>
阿嫣便在西天呆了下来，虽然讨厌济宗老和尚给的贞节牌坊法号，但对师门的其它待遇，还是比较满意的。</p>
凡间这千百年盛行佛教，供奉济宗和尚的庙香火旺盛，他的小日子过的也好，庙宇楼阁，不比隔壁众神之巅的帝宫差上多少，吃的当然是素斋，可是他有几个手艺堪比大厨的好徒弟，每天变着法子的弄好吃的给他……他甚至偷藏了几坛佳酿，不喝，只偶尔戳一个小孔，闻闻味道。</p>
师门只有一个女弟子。</p>
阿嫣的师兄们许是几十年上百年没见过女人了，见了她不是惊讶过度的痴呆样，就是面红耳赤说话结巴，有趣的很。</p>
阿嫣习惯了烟视媚行的狐妖作态，说话总带着几分轻软的**，行走起来便是腰肢轻摆，一颦一笑皆是令人脸红心跳的风情。</p>
到了西天，心里记着华容的话，多少收敛了点，但有时还是狗改不了——不，狐狸精改不了**，总喜欢逗着人玩，免不了偶尔抛个媚眼，占点口头便宜。</p>
看着那些光头师兄窘迫而害羞的样子，她想，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。</p>
直到有一天，听师兄们说，大师兄要出关了。</p>
大师兄法号明慈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总有大半年的时间在闭关修炼，剩下那小半年的时间，三分之一用来和师父探讨佛法，三分之一用来考查师弟们背经的进度，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，他照样用来修行，只是换个地方而已。</p>
同门师兄弟对他既敬又怕。</p>
济宗门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，凡是他收的弟子，一概不问出身，所以同门弟子只以法号相称，背景皆成谜。</p>
但是，有两个师兄偷偷告诉阿嫣，大师兄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，家世显赫，之所以能看出来，是因为他平日里穿的衣物虽然看似朴素无华，但是根据他们长久以来的细心研究，每一件都价值不菲，用的法宝灵器就更加壕无人性了，随便拿出来一样，尽显低调的奢华。</p>
最后，那位师兄好心劝阿嫣：“师妹，等大师兄出关了，你记得有多远躲多远，你不知道……他有洁癖，鼻子很灵的。”</p>
阿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，抬起手闻了闻：“不是吧，我只有狐骚味，没有狐臭味，不至于碍着他。”</p>
师兄：“……”</p>
事实证明，到底还是碍着了。</p>
那天大家都在食堂打饭，今天的素斋不错，阿嫣多喝了一碗豆腐汤，正巧有个相熟的师兄路过，便央求他帮她再带一碗过来，语气自然是甜甜软软的——然后，自入门以来，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位活在传说中的大师兄。</p>
他是佛门弟子，瞧着却更像隔壁家修仙的道长。</p>
最初的印象，便是一尘不染，如雪的白。</p>
僧衣是白色的，束发的带子是白色的，他的肤色也是不见阳光的苍白，唯独一双眼睛一头青丝，是深沉如墨的黑。</p>
两种颜色泾渭分明，对比明显。</p>
他的神情也很容易让人想到天山之巅的皑皑白雪。</p>
纯粹的冷。</p>
一眨眼的瞬间，他身形一晃，出现在阿嫣的面前，对视一眼，他开口，声音也如山涧泉、冰上雪：“你既已拜入师父门下，便该遵守门规，何以放浪形骸，亵渎我佛门清净地——”</p>
阿嫣心思飞转，暗想，现在和他当众闹一场，兴许老和尚看不过眼，就会把她赶走，这样正好能名正言顺地回桃源。</p>
此计甚妙。</p>
于是，阿嫣站起来，指着他，柳眉一竖，语气还是那般低柔宛转，隐隐却**嘲弄挑衅：“明慈师兄，你好不讲道理呀！我本来就是狐妖，道行全用在迷惑男人上，你说我放浪形骸……想叫狐狸精不**，便如逼良为**，逼母猪上树，师兄，**你肯定没逛过，那你会教母猪爬树吗？”</p>
没等他回答，她哼了一声，斜睨他一眼：“不会啊？那你非得来烦我作甚？我又不对你放浪形骸！再说了，这满屋子的小秃驴，就你一个留头发的，你这么喜欢你的佛门清净地，你怎的不跟老和尚学学，剃光头发，穿衣服露个圆滚滚的肚皮——你这么爱好你的皮相，一看就六根不净，佛祖会生气的。”</p>
说完，过了好久，都没一点声音。</p>
师兄们震惊地看着她，好些人忍不住吞了吞唾沫，念一句‘阿弥陀佛’。</p>
最终，明慈留下一句‘我不是’，转身就走了。</p>
第二天，所有人都看见，大师兄剃掉长发，烧了戒疤——不知是第一次动手，技术生疏，或是心中实在气不过，他头顶还割破了好几个口子。</p>
阿嫣看见他，高兴地拍手：“啊呀，小秃驴，叫你剃头发，你还真变光头啦？——真听话，要不要姐姐奖励你一个香吻？”</p>
大师兄冷冷看了她一眼，一言不发地离开。</p>
从此以后，明慈许是自认口拙，甘拜下风，见了她都绕道走，不与她一般见识。</p>
阿嫣也不理会他，只是觉得可惜，都闹成这样了，老和尚只当没发生过，依旧乐呵呵的，半句不提让她走的话。</p>
一日日的，就这么拖了下去。</p>
练功的时候，阿嫣还能提起几分精神，到了念经打坐……师兄们在敲木鱼，在阿弥陀佛，她手里捧着经卷，念着念着就睡了过去。</p>
老和尚不管她，师兄们让着她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只有大师兄，有时会看一眼她的方向，神色间颇为不赞同。</p>
阿嫣是不理他的，若他想开口对她说教，他说一句，她骂一句秃驴，直到他忍受不了侮辱，默默地走开。</p>
十年后，他又默默地蓄起头发。</p>
同门都说，大师兄的造诣极高，他可是近万万年来，唯一千岁左右，就能修成金身的弟子——金身已成，代表他半只脚踏入飞升的行列，已经是半佛之身。</p>
阿嫣问：“金身有什么用？”</p>
师兄回答：“那可是大大的好！夏天不怕热，不出汗，蚊虫不近，冬天不怕冷，不会冻伤——对战时的好处就更不用说了，金钟罩铁布衫神功，刀枪不入，一个打四个不虚的，不过我们是佛门子弟，不谈打打杀杀的俗事。”</p>
阿嫣听了很是感兴趣，缠着师兄教她。</p>
师兄不允，她又去缠着老和尚，说他偏心，只教小秃驴，不教她。</p>
济宗依旧笑呵呵的，心平气和道：“明贞，并非为师偏心，你明慈师兄是用千年童子身修炼，自然一日千里，进步飞快。可你……”</p>
阿嫣了然，失望道：“我身经百战，修不成的了。唉，早知如此……”想了一会，忙摇头：“不成，早知如此，我也不干，谁爱当千年童子谁当去。”她看着师父圆滚滚的肚子，笑问：“大师兄是千年童子身，师父，那你岂不是万万年童子身了？”</p>
济宗笑道：“胡闹。”</p>
*</p>
百年后。</p>
阿嫣在西天待足了一百年，就算平时再偷懒，佛经也能勉强背上几卷，师父又收了几个师弟进来，师门文试的时候，她也不是最后一名了。</p>
日子过的平淡又枯燥，但也没什么不好的。</p>
除了每次外出斩妖除魔，老和尚总喜欢把她和明慈分到一起。</p>
她觉得大师兄是个假正经的呆子，禁欲千年，心理八成不正常。明慈觉得她是迷惑人心的妖女，站着不动，狐骚味都能传到几百里外。</p>
西荒杀妖皇之后，他们名声大噪。</p>
不止是同门，就连西天乃至于三界的许多人，都知道济宗座下有两名得力弟子，总爱把他们放在一起谈论，仿佛他们是一对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搭档。</p>
——没劲。</p>
直到那一天，东海有恶龙出没，惊扰沿海渔民。</p>
众神之巅的帝宫数次催促东海龙王收服自家亲戚，不知出于什么缘由，龙宫迟迟没有动静，这个活便落在了明慈和她的头上。</p>
出征的路上，还是一路无话。</p>
相看两相厌。</p>
明慈总是面无表情，少言寡语。</p>
她觉得明慈连可爱都谈不上，毫无逗弄的兴趣，便和他井水不犯河水。</p>
可那恶龙寿长五千年，十分难缠，明慈对上它都很吃力，更别说阿嫣，缠斗多时，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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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龙伤了一只眼睛，因而勃然大怒，一爪子掀翻阿嫣，蓦地冲向一边重伤倒地、仍在咳血的明慈。</p>
阿嫣没办法，是真的没办法，只好运转起炼容心法，挡在他面前，硬生生抗下了恶龙一击，接着趁恶龙不防，反手用尽全力刺出一剑，穿透坚硬的鳞甲，正中龙心，滚烫的血溅了一脸。</p>
脸上一阵刺痛。</p>
阿嫣不用拿镜子看，都知道怕是又毁容了。</p>
恶龙虽然伏诛，她受伤也不轻，趴在地上半天动不了，明慈过来背起她，寻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海岛休养生息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