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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秋启明是青王后的亲侄、七殿下的表哥、世袭振国侯的少侯爷,他虽身无官职,却与朝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再环顾四座,今日来的都是荣侯门下的年轻权贵,摆明了来者不善啊。</p>
思及此,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,挺直胸膛,接受几位官员的敬酒。</p>
“大人,这菜不合您的口味吗?您几乎都没有动呢。”</p>
云卿刚打发了一位前来劝酒的郎官,偏首看向微蹙柳眉的女校书。</p>
进来前,她就听朱雀提醒过,青楼的酒水菜肴多是加了料的,要她慎之又慎,怪不得允之会说那句“少食、少饮、少言”啊。</p>
“那个,”云卿向边上一挪,避开身体接触,“本官是北边人,吃不惯南方菜。”</p>
“哦?”坐于上手的祝庭圭道,“既然如此,少初应该早说啊。”他扬扬手,招来一名龟公,“去,给丰大人弄几道北方菜。”</p>
云卿暗地咬牙,又不敢发怒,只盼望这宴飨能早点儿结束。</p>
“少侯爷。”一名身着四品官袍的瘦小男子端起酒盏,对秋启明谄笑,“听闻少侯爷的那桩官司被压下来了,下官敬薄酒一杯,为少侯爷洗去晦气。”</p>
秋启明倨傲地仰首饮下,将酒杯重重地扣在桌上。“哼,什么东西!就凭他一介寒族、区区八品编修就想告倒本少爷吗?能为本少爷的爱妾做棺,那棵千年古木也算值了。”</p>
文书院八品编修谢林状告振国府少侯爷一案,最近闹得是沸沸扬扬。据说谢林家中有一棵千年楠树,被谢氏视为祖宗荫庇的家宝。月前秋启明的爱妾急病而去,这位嚣张跋扈的少侯爷硬是带人闯进谢家将那棵楠木强行砍下,制成上等棺椁风光大葬了那个爱妾。如今,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,寒族士子岂会罢休?云卿不禁存疑。</p>
“那谢林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祝庭圭道出了她心中疑惑,“少侯爷还需小心啊。”</p>
“哈哈哈!”秋启明猖狂大笑,“孝先还是这么婆婆妈妈,寒族那些人成不了气候。上次弹劾左相一事不了了之,原因就是揭发他指使工部贪污经费的寒族士子一一死绝。”</p>
云卿手上一滞,酒盏中的香醪微微晃动,脑中浮现出一张绝望的丽颜,郝盼儿……左相不仅害死了她的爹爹,更是改变了她的命运。</p>
秋启明笑得阴险,“其中的蹊跷各位心中有数,王上更是明白得很,结果还不是没有追究?为何?寒族皆**命,还不是想杀就杀,想剐就剐!哈哈哈哈!”</p>
众人附和地笑开,祝庭圭微微一哂,举杯摇首。</p>
“所以,”秋启明举盏向她敬来,“丰侍郎可要选好前途啊。”</p>
“云卿愚钝,还请少侯爷赐教。”</p>
“你啊你,就是太年轻了,才被人轻易糊弄住了。”秋启明举箸,见她一脸不解,便指点道,“我问你,九殿下待你可好?”</p>
“自然很好。”</p>
“哼!”秋启明不屑地冷笑,“宁侯这招可阴险了去了,施以小利就让你死心塌地。殊不知,他这是在害你!”</p>
云卿微微皱眉,并不接话。</p>
“听我说完了,你再恼。”秋启明语调甚是蛮横,“大凡出仕的,人人都有一个梦想,那就是往上爬。”</p>
这话虽直白,却也一针见血,刺得众人一阵讪笑。</p>
“你若是跟着九殿下,那这个从三品就是你的极致了。因为九殿下的母家是寒族,寒族是永远站不到高处的。”秋启明冷冷道。</p>
云卿正欲开口,却见听上手的祝庭圭诧异出声,“真的吗?”他看了看俯身耳语的龟公,匆匆放下酒盏,急急起身向门外走去。</p>
竹帘轻卷,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酱紫官袍。</p>
“大人……”</p>
“尚书大人,您怎么来了?”下级官吏纷纷起身,笑脸相迎。</p>
聿宁举步走进,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清俊的脸上浮起微笑,“怎么?众位不欢迎本官?”</p>
“当然不是。”</p>
“怎么会!”</p>
祝庭圭识趣地将主座让出,龟公将那桌清理干净,快速换上新鲜酒菜。</p>
聿宁脱下披风,长身清瘦,撩袍坐下,“今日在户部听到两位侍郎的对话,本官一时兴起便不请自来了,孝先不会嫌弃吧?”</p>
祝庭圭拱手道:“大人能抽空前来,实乃我等的荣幸,庭圭惶恐之至。”</p>
聿宁卷起长袖,就着侍女捧来的温水净了净手,“嗯,那大家继续吧。”</p>
众官连连称是,却不复方才的放肆。</p>
酒席上清冷不少,云卿不必同那些官员虚与委蛇,却少不得受女校书的骚扰。她正不知所措,就见扑向她的美人被人拽住。</p>
聿宁瞪着一脸委屈的女校书,厉声道:“你先下去,本官有事与丰侍郎商议。”</p>
“是,大人。”</p>
恩人啊!云卿感激地看着他,就差挥泪拜谢了。</p>
她端起酒杯,“多谢尚书大人为下官解围,下官敬大人一杯。”</p>
聿宁抓住她的手腕,“你……”</p>
“怎么了,大人?”她很无辜地眨眼。</p>
一向平静的俊颜带着恼怒,聿宁道:“不要叫我大人。”云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,只听他轻喟一声,“请叫我元仲。”语带恳求,声音低沉。</p>
云卿微愣,下意识地开口道:“元仲。”</p>
语落,聿宁眸中的阴霾渐渐散去。</p>
“丰侍郎?”下手传来低唤,“丰侍郎?”</p>
她挣开元仲的轻握,转身应道:“何事?”</p>
那名六品小官一礼道:“下官是长荫院的主簿,请大人及早将宗谱送来,我等好登记在册。”</p>
长荫院位于左掖门附近,在空间结构上与文书院东西相照,在深层意义上更是与文书院两两对峙。因为长荫院是青国华族宗谱的存放地,是高贵门阀的神圣象征。</p>
“我没有宗谱。”云卿回道。</p>
“什么?”那人右手一抖,洒下一片酒渍。</p>
她挺身站起,看着眸中带火的秋启明和面色复杂的祝庭圭,嘴角缓缓勾起,清清淡淡地笑开,“丰氏云卿,忘山寒族也。今日多谢各位的招待,云卿就此告辞。”</p>
她闪过迎来送往的莺莺燕燕,甩开香粉扑鼻的奢华**靡,穿过幽幽深深的青楼三进。仰首深呼吸,感受着一片清明。</p>
“云卿。”</p>
刚要迈过门槛,却听身后温声响起。她回过身去,只见聿宁笼着披风疾行而来。</p>
“聿尚……”话音未落,见他黑眉轻拢,云卿连忙改口,“元仲兄,你怎么出来了?”</p>
“我与他们不熟。”他慢慢走近,“殿下没吩咐过你吗?”</p>
“什么?”</p>
聿宁皱起眉头,沉声道:“这种地方,你不该来。”</p>
云卿眨眼,“那元仲兄就该来?”</p>
“我不常来……”</p>
一句调侃他倒当真了,云卿禁不住朗声大笑,聿宁愣在原地。</p>
“大人,大人!”细雪中传来朱雀不耐烦的高唤,“我吃香喝辣、风流快活的大人哟!”</p>
云卿嘴角一抖,朱雀来了精神,接着道:“天可怜见,小的们饥寒交迫、抛妻弃子,在这儿苦等了足足两个时辰。天不落雨天刮风,不下馒头下大雪,可怜小的一头白霜……”</p>
有悍仆如此,实乃家门不幸。她越听越寒,向聿宁匆匆一揖,“元仲兄,小弟这就告辞,明日早朝再见。”</p>
聿宁喃喃道:“你……以后不要这样笑。”</p>
在大雪纷飞的夜里,云上阁朱门飘动着两盏红色琉璃灯,明灭的灯火映在聿宁清俊的脸上,渗入他脉脉凝愁的眸中。</p>
“大人!”朱雀又催。</p>
云卿顾不得许多,连忙钻进软轿。</p>
“快!快!”轿外朱雀放声大吼,“回府了!”</p>
“大人啊,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不是我念叨,这种地方您能不来就不来,能脱身就尽早脱身。再说了,您在里面花天酒地了,可也得为兄弟们考虑考虑啊。我们虽是无焰门的人,练过武艺,但毕竟不是钢筋铁骨,经不住冻……”</p>
云卿坐在轿中,回想着聿宁的话,百思不得其解。她咬了咬下唇,掀开布帘。</p>
“您要出了事,殿下就会怪罪师兄,师兄若受了罚……若受了罚,我可会恨死你。哎呀,你探头做什么,天寒快坐回去。”</p>
“朱雀。”她敛神轻唤。</p>
“大人,请叫我言律,殿下不都提醒过了吗,行走在外……”</p>
“不可暴露无焰门的身份,我知道。阿律,你看着我。”云卿冲他做了个假笑道,“怎么样?有什么特别吗?”</p>
言律神气活现地看着她,“特别啊,神鲲第一美男子的脸当然特别!”</p>
哈,倒是忘了他的自恋。云卿眼眉弯弯,粲然一笑。再转眸,却不见了那道身影。</p>
人呢?</p>
她探出半个身子,只见大雪纷飞的街上,言律定定地站着,表情怪异。</p>
“停轿!”她急吼一声。</p>
软轿落下,呆愣的某人瞬间惊醒,使出轻功快速飞来。</p>
“大人,以后不要这样笑了!”言律一脸愤愤,咬牙道,“再这样笑,连**都能看出你的身份了。”</p>
啊?云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</p>
见她不自知,言律更气,“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像什么?”</p>
“像什么?”</p>
“桃花精!”</p>
他说得太用力,以至于这三个字在空旷的街上久久回荡着。</p>
穹庐苍苍雪霏霏,红尘浩浩情微微。</p>
夜影沉沉白云冷,看破玄机笑问谁。</p>
精室里浮动着暖香,毛皮铺陈的软榻上,一人翻身而起,“没查清?”语气颇为恼怒。</p>
“是。”吏部侍郎祝庭圭垂首而立,惶恐道,“一晚上丰少初都没让女校书近身,也没吃什么酒菜,所以……”</p>
“不愧是九弟的人。”榻上那人冷哼一声,往日温煦的眼眸闪过毒光,“孝先啊,你的手段还是太软了。”</p>
“殿下的意思是?”</p>
“查。”简短有力的咬字,森寒入骨的语音,“不惜一切代价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