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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。”</p>
“听到侯妃的话了吗？”凌淮然盯着贴身内侍，满眼肃杀。</p>
“听到了……”</p>
“那还不快去，派人往车后泼水！”</p>
“是！”</p>
脚步声渐远。</p>
“小姐。”关切的女声在帘外响起，“殿下，我家小姐……”</p>
凌淮然厉目一扫，须臾之后，薄唇诡异地翘起，“你是？”</p>
“奴婢是侯妃的陪嫁丫鬟。”</p>
“哦，你在担心你家小姐吗？”凌淮然问道。</p>
“是。”</p>
“那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？”凌淮然轻柔地诱惑着。</p>
“谢殿下恩典。”罗衣探身进入车里，“小……”惊呼声还未吐露，就被凌淮然从身后捂住檀口。</p>
他将罗衣拦腰扛入，狠狠地瞪着云卿，“出去！”</p>
云卿撩帘走出，就听身后一声冷笑，“丰侍郎你是聪明人，该怎么做、怎么说不用本侯教吧？”</p>
她淡淡垂眸，“云卿明白。”</p>
掌中的血遇风即干，凝结在肌肤上。云卿翻身上马，仰望密雪穹苍。这就是你的夫君吗？董小姐你走得真好，真干净。</p>
一场冬雪自她的心头，纷纷扬扬落下……</p>
“一拜天地，天重宝华。”喜堂里，云卿平静无波地念着。</p>
眼前这“新娘”身形偏润，不似董慧如那般纤细。</p>
“二拜先祖，天佑吾王。”</p>
满座嘉宾济济一堂，里面有富绅巨贾，也有文官武将。没人发现李代桃僵，没人发现这是假新娘。毕竟左相千金养在深闺，即使美名在外，外人也多是隔雾看花，怎能窥出其中蹊跷？</p>
云卿紧紧握拳，盯着“新娘”袖口那圈绛红，道出了最后一声，“夫妻对拜，情意绵长。”</p>
礼成，举座庆贺。凌淮然拱手笑着，鹰目阴鸷地瞟向她，“丰侍郎可千万不要让本侯失望啊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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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恭贺殿下新婚，下官自当尽心。”</p>
云卿看向移步慢行的“新娘”，身子明显脱力，全仗新郎搀扶。旁人看来是浓情蜜意，其实是在步步紧逼。</p>
三殿下究竟在车里说了什么？是以她亲人的性命相要挟，还是以她主子未寒的尸身相逼迫？</p>
毕竟要对付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，实在是太容易了。</p>
“丰大人！”中气十足的高吼将她从哀悼中生生拉回。</p>
云卿看向来人，“娄敬，你怎么来了，伤好些了吗？”</p>
何猛憨憨地挠头，“多谢大人送来的伤药，何猛皮糙肉厚，已经没事了，啊。”他一抬猿臂，从身后扯出一人，“茂才兄也想当面向您道谢呢。”</p>
茂才？云卿略微诧异地看向来人，原来是领导殿前弹劾的文书院编修路温啊。</p>
她轻扬唇角，“路编修，身体可好？”</p>
路温淤青未散的眼角微抽，表情有些怪异。半晌，他低叱一声，“一个大男人，笑得像什么样！”</p>
“嗯？”云卿挑起眉头，不禁失笑，“路编修，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？”</p>
路温垂下视线不敢看她，面色微红，“怪不得人家那样说你。”</p>
“说我？说我什么？”云卿看向何猛，见他目光闪躲，面色也是极不自然。</p>
“说什么？”路温声调略高，狠狠瞪来，“说你人比花娇，有异于常人的癖好，这下大人该明白了吧？”</p>
云卿听得一头雾水，愣在原地。</p>
“茂才兄，你怎么能听信那些小道消息！”何猛拍了拍云卿的肩头，“大人是铮铮硬汉，我信你！”</p>
云卿咬牙止住脚下的颤抖，心虚地应着，“多谢，多谢。”白兔兄，还是你单纯啊。</p>
“退一万步讲，就算那样……”何猛话锋一转，满目痛惜地看向云卿，“就算那样，何猛也绝不轻视大人。大人忍辱负重，为国献身，真乃伟男子！”</p>
慢着，什么献身？</p>
“即便如此，大人也要注意影响啊。”路温提醒道，“天火之后，朝中的风向也变了。作为我们寒族的头领，还请大人洁身自好。”</p>
“头领？”云卿拧起眉头，“本官什么时候成了寒族的头领？”</p>
“大人还想置身事外吗？”路温斜睨她一眼，似带不屑，“如今寒族中您品级最高，面子上您自然是头领。”</p>
云卿觑向身侧，“路编修，本官为人向来随性，绝不会为了‘面子上’的虚名委屈自己。”</p>
路温面带薄怒，愤愤道：“你……”</p>
她一挥宽袖，潇洒前行，“至于洁身自好嘛，既入了这泥潭，就别怕脏了脚，路编修你可要看清楚啊。”</p>
清劲之寒？允之，你的爪牙还不够锋利啊，这也就是你眼见他们受尽屈辱却不出手相助的原因吧。不折了这身傲骨，又怎能斗垮那些老狐狸呢？</p>
满肚子的不合时宜，到头来只有一个下场。就如今日董慧如，虽能一身清白赴黄泉，却留得祸事在人间。</p>
云卿握紧手中的雁羽，扫了一眼身后。这不，麻烦正如影随形。</p>
“丰侍郎。”一声熟悉的呼唤，让她卸下心防。</p>
“韩将军。”云卿真心笑开，“将军不是在京畿大营练兵么，怎么也来了？”</p>
“今儿是腊八。”韩月杀深邃的眸子透出点点暖意，“若丰侍郎不嫌弃，喜宴之后就赏脸去我府上喝一碗腊八粥吧。”他俯身耳语道，“你嫂子想你了。”</p>
云卿打趣地仰视，借着嫂子说事儿，哥哥脸皮还是那么薄。</p>
果不其然，月杀被她盯得俊脸微红。</p>
人无完人，这个战场上宛若天神的男子私下里羞于传情，且极易害羞。这算不算是云都一大秘闻呢？云卿不禁偷笑。</p>
月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，清了清嗓子，“嗯，就这样吧。”</p>
“韩将军。”云卿睨了一眼身后，心中又覆阴寒。</p>
“嗯？”</p>
“下官有约了。”她恭恭敬敬地作揖，转眸向他示意。</p>
月杀瞅了她身后一眼，心领神会，转瞬间脸上凝起冷霜，“哼！真是不识抬举！”他拂袖而去。</p>
三殿下的狗腿盯得可真紧啊，此刻她怎能拉哥哥下水？只能如此了，云卿不禁深深叹息。</p>
“丰大人……”</p>
一声压抑的轻呼传至耳边，她环顾热闹的喜堂，满眼都是相互寒暄作揖的宾客，那位名唤七宝的内侍正躲在门后向她招手。</p>
云卿踱步上前，“何事？”</p>
“喜房的礼器被丫头弄乱了，殿下想请大人去看看。”</p>
“礼器？”</p>
云卿蹙眉看向他，七宝低着头，让人瞧不出表情。</p>
“是，大人请您快些去，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。大人？”</p>
七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，见云卿一瞬不瞬地望着他，似要将他看穿。七宝心下一凉，鼓足勇气拽住她的衣袖，“大人，冒犯了。”</p>
也不反抗，云卿任由他拉着，在深深游廊里疾走。游廊里仿佛升腾起迷雾，那样的浓，让人看不清前途。雪花时不时钻入她的衣领，化为冷冽的水滑入她的颈脖。</p>
周遭太过安静，哪里像通往喜房的道路？</p>
云卿停下脚步，扯回衣袖。</p>
七宝被甩得一个趔趄，“大人，怎么了？”</p>
“本官内急，怕是憋不住了。”云卿捂着肚子。</p>
“啊，没事没事，小的帮你找个地方。”</p>
她跟在七宝身后走进遍覆白雪的园子，垂眸暗忖着，刚才还那么急，现在却说没事，果然不对。</p>
“大人去方便吧，小的在外面守着。”</p>
云卿跑到假山后，故意弄出声响。</p>
“大人请快些吧，那边还等着呢。”</p>
“嗯，嗯，马上就好。”云卿敷衍了一句，无声飞去，踏雪无痕。一口气飘过数丈，蹿上长松。</p>
“大人？”远远地，七宝大吼着，“大人！”他绕过假山，找了几圈，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，又向来路追去。</p>
果然不对啊，云卿轻叹一声，刚要下树，忽闻雪地里传来脚步声。</p>
“艳秋！艳秋！”</p>
两个男子在园子里追逐着，前面一人身形纤弱，看起来还是个少年。</p>
“艳秋你给我站住！”后面那人穿着青色官袍，是个四品官。</p>
一番追逐，青衣人像是发了狠，将那少年按在树上，“逃？我看你还怎么逃！”</p>
“朱大人，这可是烈侯府。”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子，这男人，不，这男孩还是株嫩苗。</p>
“哼，我当然知道这是烈侯府。”男人暧昧地靠近，俯身咬住那少年的耳垂。</p>
浑蛋，这孩子才几岁啊！云卿握紧拳头。</p>
“就因为是在今日的烈侯府，我才敢来私会你啊。”男人很恶心地**那少年的脸，“今日三殿下大婚，娶的是云都二美之一的董家小姐。下月他又要迎娶翼国的天骄公主，听说那位可是骄横的主儿啊。艳秋，你一个男**留在这里只会被烈侯的妻妾欺负，不如……啊……”他猴急地**起那孩子的身子，“不如我向殿下讨了你回去，可好？”</p>
男**？云卿痛惜地看着树下那任人鱼肉的孩子，心中不禁愤愤。三妻四妾还嫌不够，竟然豢养少年来发泄兽欲，这是什么世道！</p>
“大人，如果您想要就快些，别被人看见了。”</p>
好像在说喝水这种小事一般，语调平静得可以，这孩子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吗？</p>
“哼，今天我就**这**！”男人撕扯起孩子的衣裳。</p>
看不惯这等无耻行径，云卿飞身而下，宽袍在半空中迎风鼓起，一抹淡紫飘散在雪的世界。</p>
“丰大人？！”</p>
“原来是朱郎官啊。”没想到这人平时在礼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，私下里却是个杂碎。</p>
朱郎官慌乱地理了理官袍，深深弯腰，这一揖差点儿贴到地上去，“丰大人怎么会在这？”</p>
“那朱郎官又怎会在此呢？”她看向那少年，冷冷道。</p>
“下官……下官……啊！前头还有事，下官就先告辞了！”</p>
踩雪声渐渐远去，云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，十三四岁的光景，生得极美，美得甚至看不出是个男孩。耳垂上艳红的血痣晶莹饱满，衬得整个人风情无限。</p>
艳秋慢慢地跪下，黑亮的长发散乱在雪地里，显得很柔顺。</p>
“**奴叩见丰大人。”不只美丽，还很聪明。</p>
“地上凉，起来吧。”云卿看了看他被扯坏的衣裳，皱眉脱下锦袍，“先披着吧。”</p>
艳秋身体微僵，作势又要跪倒。</p>
云卿伸手捉住他的细腕，“别跪我也别推拒，反正出了园子你还得还我。”</p>
他抬起精致的脸，“是。”</p>
云卿内里穿着白布棉袍，因方才使过轻功，所以也不觉得冷。</p>
“这是哪里？”她轻声问道。</p>
“回大人的话，这里是幸园，侯爷内眷居住的地方。”</p>
她再指了指游廊延伸的远处，“那边呢？”</p>
“那边是侯爷的独院。”</p>
“独院？”云卿蹙起眉，七宝领她去那里做什么？</p>
“独院是侯爷的书房，一般人进不得。”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