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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卿慢慢地啃着馒头，斜了他一眼。</p>
“大人在朝堂上那般魄力，真是无人能及！”他一卷长袖，演起戏来，“丰云卿若有虚言，誓同此笏！”</p>
艳秋放下瓷碗，定定地看着她，橘色的火光为他平添一抹艳色。</p>
“大人若无十分把握又岂会如此豪气？”朱明德谄媚道，“明德能同大人共创伟业，真是祖上积德啊！”</p>
“哈！”半跪在她身边的言律突然出声，“朱大人，您是看走眼了！”言律喝着一碗菜粥，手中的馒头未动半口。</p>
朱明德微讶，“此话怎讲？”</p>
“我家大人哪有什么把握？她无非是想空手套白狼！”言律恶狠狠地剜了云卿一眼，“出行前她连后事都交代好了，我和艳秋都是写了绝命书才来的，压根就没打算回去。”</p>
“什么？”朱明德看了一眼艳秋，他一语不发，等于默认了。朱明德面如土色，稀疏的八字胡狂颤，“大人……您何苦……”</p>
言律道：“朱大人啊，这里最傻的就是您了，主动来送死。不过也好，黄泉路上多了个同路人。”他喝下菜粥，呵呵笑起来。</p>
朱明德狼狈地瞧了云卿一眼，“大人，下官吃得有些多，要去江边走走，您慢用。”</p>
吃撑了？云卿看着他剩下的大半个馒头不禁轻笑，下面狗腿子会选择怎样的路呢？</p>
“奴吃饱了。”耳边传来艳秋的声音。</p>
奴？她皱眉看去，却见那双艳丽的眸子又恢复成死水一般的沉寂。</p>
“这就饱了？”看着艳秋一口没动的馒头，云卿微微眯眼，“怎么？今天一个个都不吃干粮，想成仙吗？”</p>
言律突然被噎住，咳嗽不止。</p>
艳秋慢慢跪下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，“在被用之前，奴只能吃稀食。”</p>
云卿死死地瞪着他，冷声道：“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？”</p>
他依旧面无表情，并不辩解。</p>
“艳秋，我看中的可不是你的脸啊。阿律，去给他做个假面戴上。”云卿慢慢起身。</p>
“大人……”艳秋膝行一步。</p>
“你的样貌确实太出挑了，如今我尚能保住你，待进了庆州就难说了。戴上吧，省得麻烦。”云卿指着他未动的馒头，沉声道，“长高长壮才是男人，这些全都给我吃完。”</p>
“是！”艳秋捧着馒头，红唇颤颤勾起。</p>
“阿律。”她走向古琴台，言律小步跟上。</p>
云卿冷冷道：“今晚让大家不要睡死，你给我看紧艳秋。”</p>
“是。”言律沉声应道，顿了顿又道，“如果他真的是细作，那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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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琴台下江涛拍击着石壁，发出凄然的声响。云卿轻抚腰间的玉佩，缓缓开口道：“那就给他个痛快吧。”</p>
“是。”言律黯然道，“那孩子也许不是……”</p>
“嗯，但愿。”她负手而立，深深地叹了口气。半晌，云卿藏起惆怅的心绪，冲身侧微微一笑，“阿律，最近你好像都在吃稀食啊，是不？”</p>
言律脸皮微动，震散了面上的郁色，“哈哈……”笑得极之勉强。</p>
“我要没记错的话，起程前夜为你饯别的好像是林门主吧。”云卿笑道，“听说那天半夜林门主从你的房里惊慌逃出，而且还衣衫不整、满身酒气。恭喜啊，终于得手了。”</p>
“呸！还不是你害的！”言律一脚踢来，“要不是你脑袋进了水，牵累我来送死，我至于孤注一掷吗？！”</p>
“阿律，你放心。”云卿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，“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，一定能。”说完她点足飞起，跳上古琴台的檐角。</p>
身后，言律的一声轻喟随风而逝，“但，师兄是不会原谅我了，不会了……”</p>
耳畔涛声不息，她停在江边挺拔的白杨上，倚枝静听。</p>
“大人，您先别冲动。”树下一个高大的侍卫扯住朱明德的衣袖，“三殿下不是交代了么，让我们等到丰尚书拿下西南四州再出手，到时候那功劳可全都是咱们的了。”</p>
“呸！”朱明德啐了他一脸口水，“那小子根本就是来赌命的！还功劳？”他气得浑身颤抖，“要再不下手，等进了庆州你我就真真要陪他送命了！”</p>
“大人，您也只是听他的那个仆人说说，怎么就能如此笃定呢？”</p>
“铁护卫，本官浸**官场数十年，眼光可比你要毒得多。”朱明德摆起官威来，“先不说那个仆人说话时语调有多真切，光是艳秋的反应就足以说明问题。艳秋可是三殿下送去的礼啊，也就是咱们的人。”</p>
听这话，他也只是猜测，看来艳秋还未同他们联络过，云卿暗忖。</p>
朱明德猴子似的上蹿下跳，“连他都默认了，还会有假？等到明天真进了庆州，再想跑可就跑不掉了！”</p>
侍卫像被说动似的，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：“在这里下手会不会太仓促了？”</p>
“哼，我早就瞧过了，这几天夜宿那小子身边没有护卫。”朱明德笑得阴森，“再加上他杖伤未愈，你不也瞧见了，他连下车都还要两个人扶呢，今晚下手他定无防备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。”</p>
“但就这样无功而返，王上会怪罪的。”</p>
“老铁啊，咱们就说渡河的时候一个浪打过来，丰侍郎的那船人就葬身鱼腹了。你不说、我不说，王上怎么会知道？！”朱明德大声道，“再说了，王上真要怀疑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！三殿下刚娶了翼国的天骄公主，那气势可是直逼御座啊。”</p>
“也对。”</p>
“就这样定了!等月上中天时，咱们就下手。”</p>
“明白。”</p>
树影下，两人并肩走着，略矮略胖的那人脚步煞是轻快，“老铁，艳秋你可得留给我。本官还没尝够呢，啧，那滋味！”</p>
“嘿嘿……”</p>
猥琐的笑声响起，二人渐行渐远。</p>
云卿跃下树枝，望着二人的身影，冷笑一声。不知功力恢复了几成，今夜就来检验检验吧。</p>
马车外江风呼啸，艳秋和言律睡在里侧，云卿面朝布帘坐着，静静地数着心跳。</p>
月光曳长了数道阴影，布帘被缓缓掀起。</p>
“来了啊！”云卿轻笑出声。</p>
趁来人愣神的工夫，她抽出腰间的销魂狠狠刺去，来人登时殒命。她走到月光下，看了一眼围在身侧的三殿下的十几条走狗。</p>
“朱明德呢？”微一转腕，销魂声动，她自问自答，“我忘了，‘狗’是不会说话的。”</p>
在他们拔刀聚拢之时，云卿下盘不移，上身却如初开的莲瓣向四周倾斜。剑花轻挑，血溅八方。挺身的瞬间，眼角瞥见一个矮胖的身影向江边跑去。</p>
她一剑撕裂了挡路的走狗，御风飞上，“阿律、古意，不要留一个活口！”</p>
“是！”</p>
“是！”</p>
身后刀剑作响，砍杀声不绝。</p>
她跃上古琴台，冷冷地看着跌倒在地的朱明德。</p>
“大人……大人……”他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着，“这都是那个天杀的铁护卫出的主意，下官是被逼的啊，大人！”</p>
云卿看着他，将销魂收回腰间。</p>
“多谢大人！”朱明德眨巴着绿豆眼，挤出几滴眼泪，“多谢大人不杀之恩，下官定……”</p>
“明德啊。”她摸了摸袖袋，“先前你说这里连接着阴间的鬼门关可是？”</p>
“大人……”</p>
她取出一把**，在手中掂了掂，瞟向前方，“正好，就不用走远路了。”话未落，一道银光便从掌心飞出。</p>
理了理微斜的衣襟，云卿俯身拔出穿过他咽喉的**，一脚将尸首踢下古琴台，酹河如一只饿兽霎时将其吞噬。</p>
“大人！”</p>
“大人！”</p>
……</p>
月下立着十几个汉子，他们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，露出畅快的笑容。</p>
云卿微微颔首，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，“艳秋，下来吧。”</p>
他看着地上的尸首，面色没有丝毫改变。看来是她多心了，这孩子确实无辜。云卿长舒一口气，将那把血淋淋的**递给他，“这个给你。”</p>
少年皱着眉，有些无措。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