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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的一生有很多天，很多个时辰，很多个片段，然而能真正记在心里的，永远不多，也许某一刻转瞬即过，却永远印刻于心，也许某一段时间很长很长，却如流水流过无痕。生命终究是怎样的历程，怎样才能读懂，而一生又会有怎样的遭遇，多少的故事……无数个日子里，我就这样仰望着远方或者夜空，静静地思考这些我根本想不明白的问题，也会在每一夜思念远方的一个身影。</p>
那一天之后，我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，而心事也多了很多，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，不时去凌大叔的墓前，一边欣赏落日，一边喃喃自语。何老儿病了很久，陈生每晚会过来教我一个时辰的武功，而休息的时候我则会到何老儿哪里，一学便是一天。其实那天的事并没有结束，我的脑海中还存在着太多的疑问，但我明白现在的我解答不了，我只是拼命勤习武功，盼着将来能够找到答案，能够找回聆儿。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是在两年多以后，我考到了溶镇，继续读书。</p>
进入溶城学院的那天下午，明丽的阳光轻轻泻在书院前的参天古木上，生活有结束，也有重新的开始，一生便是一次一次的轮转。听闻圣都的凤凰桐直达天宇，不知道和这株古木相比，</p>
谁会更高，就在悄然落下的枯叶里，我又看到了子超。经年不见，彼此的眉宇间都脱落了一些稚气，依稀散发着蓬勃的光泽。</p>
我和子超被分在同一个班，我想这大约是前世的缘分，我对一切都冷冷的，唯独跟这个把弟打的火热。每天清晨一起在古树下晨读，在午后一起研读诗经史籍，在夜里一起谈古论今，在月下一起切磋武功。子超的武功还是高出我一大截，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固然成长了不少，他也是突飞猛进，往往和他比不过三五个回合便败下阵来，次数多了我不免有几分丧气。</p>
子超便常安慰我自己自四岁起便有族人教授武功，自八岁始更由他父亲亲自传授，而我却不过才习武一年多，所以并非我天资不如他。然而我计较的却并非天资是否如他，我的武功连和子超相比都还差距甚远，又如何战胜天下的高手，如何找到聆儿。我既盼着时间快点过去，能早点找到聆儿，又害怕时间太快，我还没有足够的本领，然而无论我怎么想，时光并不曾理会，任着它的性子如常流逝。</p>
进溶城的第一年唯一的大事便是天佑帝崩逝了，谥号“肃”，继位的皇帝建号天启，随即颁发了一系列政令。每月回家时，偶尔和何老儿练完武功，何老儿会和我说及天下大事，据他所说，当今天子所行的政令大都有利于百姓，**一时间大有清明之势。何老儿半是感叹半时笑说，天启帝和当年明帝颇为相似，或许能中兴王朝亦未可知。</p>
然而段飞凰四百年前的寓言似乎也在印证着，天下纷乱渐起，西陲诸国也蠢蠢欲动，天启帝任命‘辅国大将军’陈希烈为西北行军总管，节制帝国西北十三郡军队，防止诸国犯我边塞。对各地起义却采用招抚怀柔政策，派出三十三道钦差分赴各地，宣扬帝国新政，治理民政，又派出十二道御史至变乱严重的州县进行招抚，渐渐天下有重归安定之势。</p>
第二年我们开始常到邻近州县的书院进行交流学习，山水田园，各地风俗文化，都让我感受到帝国疆域之辽阔，月华文化之精深。同时我也发现虽然朝廷的政令对百姓有利，但在地方上的执行却并不是很好，地方官府也巧罗名目，暗中向百姓额外征税，只因风调雨顺，百姓还是能勉强度日。</p>
这年西陲诸国的动静越来越大，几度犯我边境，虽然都被陈希烈将军击退，但边疆之势终究是越来越紧张了。虽然眼下朝廷只需要一心对付外面，也并没有太大问题，然而帝国边界的摩擦越来越多，终于，在初秋的时候，西陲明罗、狄修布赞、剌剌三个国家集合了十六万骑兵，侵入帝国境内，在渔阳镇外五十里集结。</p>
虽然只有十六万，但草原部族都是精锐骑兵，月华王朝虽然也曾拥有战无不胜的军队，圣武帝以此平定乱世，但数百年的岁月早已抹去他们的光辉。恒明二帝时，西陲三十六诸侯曾一度猖獗，然而终于败在冷剑缺、王一啸手下，不过成就了名将千古的名声，辉煌的注脚。如今帝国的名将已屈指可数，厉帝的猜忌残忍使得满朝武将遭遇了月华近五百年来最黑暗的时期，四大将军府名存实亡，天下七侯已去其四，武林四大世家也各自遁迹江湖，如今，也只剩一个陈希烈。</p>
帝国一直推行的是府兵制，然而近百年来门阀豪强侵占土地，很多士兵失去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，被迫背井离乡，帝国因此流失了很多精锐战斗力，而且那些士兵流落外地，则成了社会一大隐患。天启帝继位后，虽然有心改革，然而地方门阀的势力彼此交错，早已不是朝廷一纸政令就能解决的了。</p>
十六万大军兵锋直指渔阳，当年冷剑缺、杨天前后费尽二十多年在三大镇之外修筑的七座拱卫城，却被天佑帝一朝放弃，西北三大镇之一赤裸裸暴露在塞外铁骑之下，一旦渔阳被攻陷，后面就是平原千里，没有几处可守之地。而数百年来守卫帝国西陲的西宁侯早已没落，天启帝可以依仗的，只有一座渔阳镇，一个陈希烈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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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希烈虽然曾经参加并领导过征伐南诏和东傲的战争，是帝国首屈一指的战将，但毕竟年事已高，已是古稀之年，所以有识之士都并不是很看好这场战争。三朝老臣司马欣便曾劝君王遣使议和，以府库之财堕其南下之志，并许以和亲，以及开放边境贸易，却被天启帝断然拒绝。</p>
何老儿谈及此事时很有几分欷歔，据他看来司马欣的谏言以大局为重，稳妥可行，如果能不费兵卒而解决战争，自然是上上之策，尤其是在并没有把握赢得战争的前提下，但是天启帝如朝阳东升，抱负和胆略都远胜前朝君王，如能一战击败草原三族，并收回天佑帝时丢失的土地，也无疑会为他的新政注入最强大的信心，帝国也能一举扭转一直以来的颓废之势。</p>
子超却是分外激动，他私下和我商量，想要北上参军，抗击敌寇，我初时也有几分动心，然而家中唯有我一个独子，终究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悸动。子超却不死心，没日没夜地缠着我，虽然我执意不允，但因为一件事我们还是北上了。因本郡太守上京述职，临行前选拔了四座书院二十余名学生同他一起进京，和圣都的书院进行学术交流，我和子超因为学业优异，都被选上，于是这一年十一月十八日，我们二十多名学子跟着刺史大人一起赶赴进京了。</p>
临行前娘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，但因为知道是跟着官家走，也便没有那么担心，何老儿虽对我说历练历练也好，忍不住叮嘱了一堆。这些年我虽长了不少见识，然而毕竟是第一次离开本州，更是要去天下最繁华的圣都，心中不免很有几分激动。启程后过了七日才离了本州，一路上子超仍是不停劝说我，我很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，我虽然没想过只当一个书生，但更没想过一定要成为一个士兵。战场上刀剑无眼，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，而一己有为之身，又何必一定要埋在黄沙中了。</p>
这一日，我们行至豫州边境，荆州和豫州交界处的镜明，镜明虽算不得大城镇，但却是荆州府到镇南侯扶风城间的交通重镇，江南诸州府的钱粮财赋也取道镜明运至圣都，所以来外商旅不绝，这一代百姓的日子也过的不错。我们随着刺史大人住进了驿站，车驾要在这里休息一夜，进城时眼见镜明繁华之地不少，便和子超商量着出去溜一圈，也顺带买些纪念品，我虽然囊中羞涩，但子超是不缺钱的。</p>
我们二人在街上随意溜着，一边走一边比较，虽然同为集镇，但溶城和镜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，比之宜城亦有过之。二人逛了会儿集市，又在天桥看了一段杂耍，便寻了临河一间酒楼，点了几个菜坐下一边论道，一边欣赏风景。在家的时候虽然也偶尔和子超出来改善一下伙食，但毕竟是偷偷摸摸的，如今光明正大地坐在高档酒楼上，让我分外感受到成长的自由和快乐。</p>
和子超斟了茶水举杯聊当作酒，几杯下肚竟也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，子超一向见识超凡，更熟知天下地理，便和我说起了镜明。“百余年前镜明不过是一个小村落，因镇东侯谢氏王族没落，其都城摇华也一并衰败，江南的财赋钱粮便不再经镇东侯境内重镇珈蓝，转而取道这个小村。此地连带三江一河，地势平坦，四通八达，有天然的运输优势，为保证江南税赋能安全运至圣都，朝廷在此设立了运转使，从此镜明渐渐成了豫州一大重镇。”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