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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父亲老侯爷问章家的事情,朱宣先往外面看了看,再从书案旁的金丝楠木书柜里取出一些书信给父亲看。</p>
老侯爷拿在手里只看过两封,神色便凝重起来,下面的书信也不再看,把它们都还给朱宣,看着儿子再重新锁好放到书柜里的暗室里去,老侯爷才抚须道:“不想章严之此人,如此的有心计。”</p>
“此人心机之深,哼,”朱宣先冷哼上一声,再对父亲道:“晋王只是不知道,要是知道不知道他作何感想。与人商议事情的书信里,章严之是事先设好伏笔,别人才会这样回信,现在这信全是他的把柄,直到今天,儿子才略略地可以放下些心才是。”</p>
老侯爷凝重神色转为气愤:“幸好你拿到手里,我更觉得章家的孙子不可以留在京中。”朱宣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相趁的狡黠,对老侯爷道:“父亲不用担心,没有解不开的仇气,他愿意解我就愿意接,只是要对他有所约束才行。”</p>
“你还是小心的好,”老侯爷看看儿子胸有成竹,也只能再说一句,这就站起来:“我得去看看胖倌去,扎马足有一个上午,他要扎到什么时候。”</p>
提起来胖倌,朱宣一乐:“他画鼻烟壶能画几天几夜不睡,扎马一天也平常,随他去吧,天生这样的劲头,换了是别人还没有他这样的恒心。”</p>
话说到这里,父子相与大乐,老侯爷自夸一句:“我的名字没有取错,看来我早就知道你的儿子里是有一个有恒心的,”胖倌的大名就是朱恒。</p>
乐颠颠觉得自己有如诸葛亮的老侯爷又来问朱宣:“妙姐儿再生,你猜猜看是儿子是女儿?”朱宣实对父亲说心里话:“儿子女儿都好,我虽然想着要女儿,是儿子更是喜事。”然后再是一句实话:“只是别象胖倌这样淘气就成。”</p>
放声大笑的老侯爷走出书房来,也觉得胖倌淘气,也被儿子缠得不行,从来是百战百胜,样样来得,总是也有头疼的时候了。老侯爷走在落叶的梧桐树下,想一想我不头疼,他倒头疼上了,看来是我不老,儿子老了才是。</p>
朱寿从院门进来,对着老侯爷行过礼,就手捧着东西往书房里来呈给朱宣:“王爷,这是杨广明新上的劝谏书,劝太后还政。”</p>
接过来这一大卷文章,朱宣看得颇为心旷神怡,就是晋王也来指责我劝太后还政上没有说一句话,是几时晋王也能来指责我?</p>
把手中文章放下,这就是杨广明一生的把柄了,只要太后仍在,这劝谏书要是太后永远的心头疼才是。南平王坐了一上午站起来松乏一下身子,看院子里秋风扫落叶毫不费力,只是淡淡地笑。</p>
这京里不是好回来的,一心只想着回来,朱宣想一想太后身体康健,还有时日可活,皇上现在是孝道上更为专注,嘿嘿,不由得南平王对着桌上的劝谏书看上一看就要笑上两声。</p>
没有笑上两声,朱寿又进来:“太后宫里的常公公来了。”常公公进来就是一句话:“太后宣南平王即刻进宫。”</p>
换过衣服的朱宣随着常公公往太后宫里去,来的路上已经问过晋王等人也在宫中,心里知道是劝谏书要发作,太后又要找人去泄气。</p>
来到太后宫中,先听着太后的声气儿就是不好,朱宣恭恭敬敬地行过礼站起来,看一看晋王面色只是不好,刚才已经被太后骂上一通。</p>
南平王到来,太后接着继续再骂:“你们弄的好人,这个杨广明说是晋王也会过,你南平王也会过,这劝谏书是晋王的手笔,还是你的手笔,这样一个初当官儿的人,年纪小小他敢写这样的东西出来。”</p>
不再看晋王的朱宣心想,妖精当道,也要有几分本事才行。太后也是多少探子放出来,朱宣不慌不忙地回答道:“杨广明是太上皇在位时,吏部尚书大人章严之的嫡孙,改随母姓中了科举,章大人在西北的时候,臣也曾着人去问候过他,是以杨广明来看臣,是为章大人致以问候。”</p>
晋王只是不说话,你还去问候过章严之,只怕不是好问候吧。郑太后听过面色稍霁:“我想着你我姻亲,你也不能如此糊涂,你倒有这样的心思关心人也罢了,只是我记得,章严之与你象是不合吧?”</p>
这句话问得晋王都是心里乐,人人都知道你们不合,只有在你南平王的嘴里就成互相问候。朱宣只是略带一丝尴尬回话道:“朝堂政见不合,与臣倒是不止一人。章大人为官数十载,一朝被黜,臣只尽同僚之情分。”</p>
郑太后听着只是冷笑:“好,我信你,同僚也罢,不合也罢,反正看着象是没有你的事情,别让我再听到什么。”桌案上拿起来杨广明的劝谏书,郑太后直接问南平王:“依卿看来,此人应该如何处置才是?”</p>
没有先回话的朱宣撩起袍角先跪了下来:“太后允许臣如实回禀,臣才敢说话。”郑太后依然是精光四射的一双美丽眼眸仔细看看朱宣坦然的表情,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:“讲。”</p>
“杨广明少年得志,不知收敛,”朱宣对着郑太后一一陈述:“依臣看来,太后还政还是太后辅政,朝野上下自有议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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恕臣冒失,太后亲政数年,国库充盈并无不足,各省雪灾水灾救济钱粮比起太上皇在位时只多不少,就是太上皇说起来,也觉得太后之政四海安乐也。”</p>
郑太后面上依然是纹丝不动,这样中听的话全然不为所动,只是做出倾听的表情来,声音也缓和地多:“还有呢?”虽然说的是事实,而且也很中听,可这一派阿谀奉承之后,应该是不中听的话了吧。</p>
“皇上年纪长成,太后亲政,四海安乐是民所乐见,皇上虚坐朝堂,却也是民所不乐见。”南平王跪在地上,侃侃而谈:“皇上自登基以来,太后只为担忧皇上,事事亲为,今四海安乐,太后还政颐养天年正是时候,就如小门小户之家,操劳以后当然是安享儿孙们的孝敬才是。”</p>
郑太后听过以后,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:“你说的不错,你这样说,我倒相信这封劝谏书与你无关,你要想说,不用弄这劳什子的劝谏书。只是我再问你一句,我要是不还政,不做民间的那种乐和奶奶你看怎么办?”</p>
“太后偌大年纪,早起五更晚睡夜深,勤政不休固然是万民之福,也是万民之忧。”朱宣依然侃侃:“皇上身强力壮,皇孙们也皆有为,太后如此操劳,民间会有非议,使皇上孝名蒙尘,太后爱子之心,也应顾全才是。”</p>
晋王一旁听着南平王巧舌如簧,再看看郑太后只是坐着,嘴里复述一下:“早起五更晚睡夜深,嘿嘿,”然后这就是一声冷笑,声音陡然拔高:“卿也知道我早起五更晚睡夜深,”郑太后开始发作:“皇上初登基时,我不过是担心,帮着他一些儿,就引来一片非议,倒象是捅到谁的疼处一样,哼哼,我偏不还,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招儿。”女人当政,当然是要捅到世俗礼教的痛处。</p>
手在桌案上的劝谏书上再轻拍一下,郑太后道:“这个杨广明让他去工部,当一个小吏吧,哼,此人大胆顶撞,我要是处置他,也有万民非议不是。”看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南平王,郑太后倒笑了笑:“你起来吧,你也太会说话,你不说,我倒想不起来还有万民之乐与万民之忧。”</p>
再看晋王,郑太后只是敲打一句:“这章大人在京里的时候,倒是与你晋王不错,你自己好自为之吧,我还不老呢,身子骨儿也好,要是我身子骨儿不好了,你们才能气死我。”</p>
晋王与朱宣一同辞出太后宫殿来,晋王还没有说话,朱宣先抱怨上了:“看看,要不是你说情面,我怎么会见他,这事情倒是你惹出来的,又把我拉上了。”</p>
“你真是辛苦,”晋王生气的心都聚不到一起去,是你自己要见的杨广明,这事情又怪上我了,这劝谏书也是你让他写的不是,现在得罪太后,发到工部当一个小吏官,一个诗书出身的人去工部抄抄写写,有雪灾水灾还要出京去,这真的是一个穷京官了,工部尚书是太后的亲家,武昌侯的父亲。</p>
朱宣把晋王埋怨过,这就回家去,此事以后与我无关,再就是武昌侯的事情了。想到这里,住马对身后跟着的朱寿道:“回去给武昌侯下个贴子,登高酒喝得不畅快,请他家里来才是。”</p>
朱寿答应下来,看着王爷打马往王府里去,也跟在身后去了。</p>
秋风扫落叶,处处都扫遍,妙姐儿坐在房里的榻上,还是女儿端慧伴着自己在做小孩子的针指,这贴身的小衣服都是洗过去了浆,如果觉得不柔软再着人用手一寸一寸揉搓过送过再送到王妃房里来。</p>
把手里的一个小肚兜放下来,妙姐儿手扶向小桌子上的茶碗,端慧郡主赶快站起来先于母亲之前摸一摸茶碗:“这茶有些凉,我来换一碗。”</p>
拿着薄胎玉碗把里面的残茶泼了,端慧郡主重新再换热茶来给母亲送上手上,看着她两晕色宝相花衣服下的身子:“母亲象是又胖了些?”</p>
“胖了呢,”妙姐儿也接上一句,喝上两口茶放下来,再把小肚兜拿在手里给端慧看:“这个花样儿你看看如何,我想着荷瓣还是用藕荷色的线好看,这样就雅致的多。”</p>
母女两个人正在端详针线,外面丫头们回话:“朱大娘来了。”母女两个人这才分开,妙姐儿往外面道:“请她进来。”</p>
朱子才家的也是上了年纪,头发已经是花白,进来给王妃郡主行过礼,先就一件一件地说事情:“园子里的桂花是世子妃亲手做的酱交待带了来,园子里的果子也是挑的尖儿世子妃自己看过了送来。。。。。”</p>
到最后才道:“有这样三个人,是世子妃吩咐下来责罚的,”妙姐儿心平气和地听过,对朱子才家的道:“凡是对世子妃不尊重,就是我听到也撵出去。”想想这样事情一定会有,再想一想自己进王府的时候,妙姐儿心里又是一阵温暖,那个时候跟着自己的,一动步就是七八个人跟着。</p>
朱子才家的唯唯答应着,听到沈王妃又道:“顾姑娘也住在那里呢,有不好的人也是一样发落。”这才算是交待完,重新是笑容满面对朱子才家的道:“春暖现在也渐渐学上来了,以后让她跑吧,上了年纪倒是歇的好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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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想让她来的,只是有些事情她还不老成,”朱子才家的也是满面笑容,道:“我只说我不老不是,不想今年一起秋风这就觉得身子沉重下来,明年倒是让她来的是。”沈王妃也是点头:“我想想你也应该歇歇了。”</p>
端慧郡主听着母亲和朱子才家的说话,再从明窗上往院子里看过去,站起来对母亲道:“这儿风象是更大了,我去看看胖倌儿去才是。”</p>
看着母亲点头,端慧郡主走出房来,在廊下披上一件挡风斗篷,这才往外面来。家里两兄弟只有朱闵和胖倌两个,父亲不在房里的时候,就是闵小王爷多伴着胖倌。</p>
此时秋风起来,端慧走过来,又是心疼又是好笑,果然花池子旁边,胖倌在秋风里认认真真的在扎马,一旁是康宁郡主。</p>
正在逗着胖倌走一步的康宁郡主前两天是不得出来,每一次被胖倌弄哭一回,就回家去安生两天不来,停上两天再过来。手里拿着地上掉落的一片叶子,康宁郡主打算去捅胖倌的鼻子,逼得他动一动才是。</p>